苏梦站在镜子前，第三次调整了自己的连衣裙领口。今晚是公司成立半年的庆祝派对，也是"灵犀"教育版签约成功的庆功宴。她很少参加这种社交场合，光是决定穿什么就花了整整一个下午。
"很好看。"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吓得她差点跳起来。
张野靠在门框上，难得地穿了件深蓝色衬衫，头发似乎也勉强梳顺了些。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，递给她一杯。
"谢、谢谢。"苏梦接过酒杯，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，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。
张野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紧张，自顾自地说："我刚看了后台数据，教育平台试运行一周，'灵犀'的用户满意度达到92%，远超合同要求的85%。"
"真的？"苏梦眼睛一亮，暂时忘记了不自在，"我就知道孩子们会喜欢它！那些传统教育软件太冰冷了。"
"是你的界面设计功劳，"张野难得地称赞别人，"那个会变颜色的小狐狸形象，比我们最初的光球亲切多了。"
苏梦的脸热了起来。当初她提出将抽象的"灵犀"视觉形象具体化为一只智能狐狸时，技术团队曾强烈反对，认为这样会降低产品的专业感。是林薇力排众议支持了她的创意。
"走吧，"张野说，"林薇说七点准时开始，柯磊已经紧张得喝了三杯咖啡了。"
派对在公司新租的露天平台上举行，串灯在夜空中织出一张光网，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。三十多名员工和几位合作伙伴已经到场，气氛热烈而轻松。
柯磊果然站在角落，手里拿着咖啡杯，正与几位工程师讨论什么。他穿着深色西装，比半年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，只是领带依然系得歪歪扭扭。
林薇则如鱼得水地在宾客间穿梭，香槟色礼服衬托出她优雅的曲线，言谈举止间尽显CEO的自信与魅力。看到苏梦和张野，她招手示意他们过去。
"来，见见蓝天教育的李总，"林薇介绍道，"他对'灵犀'在教育领域的应用有很多想法。"
李总是个五十多岁的儒雅男士，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智慧的光。"苏总监是吧？你们设计的交互界面太棒了，我们的教师反馈说，学生们更愿意向'小灵狐'倾诉学习困难，而不是直接告诉老师。"
"这正是我们的设计初衷，"苏梦鼓起勇气解释，"孩子们需要一个没有评判的倾听者，'灵犀'能识别他们的焦虑或困惑，并给予恰当鼓励。"
谈话间，苏梦注意到张野一直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，像一道沉默的屏障。这种无言的保护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派对进行到一半时，赵明远出人意料地到场了。他一身休闲打扮，却依然掩不住精英气场，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。
"抱歉迟到了，"他举杯致意，"刚从上海飞回来。正好有个好消息带给大家——心语科技的估值已经达到三千万，是投资时的六倍。"
全场爆发出欢呼和掌声。柯磊惊讶地看向林薇，后者同样一脸意外。这个估值远超他们预期。
赵明远继续道："基于这个成绩，明远投资愿意领投Pre-A轮，再注资两千万。"
这次连林薇都瞪大了眼睛。六个月前他们还挤在那个小公寓里啃泡面，如今却站在资本的风口上，被推着向前狂奔。
派对气氛达到高潮时，柯磊悄悄退到了露台边缘。这一切发展得太快，快得让他有些不安。三千万估值意味着更大的压力，而"灵犀"的情感识别误差率仍然存在，简化版开发也才刚刚起步...
"不习惯成为焦点？"赵明远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，手里拿着两杯威士忌。
柯磊接过一杯："只是需要透口气。"
"我理解，"赵明远望着远处的城市灯光，"技术人才都这样，更喜欢代码而不是人群。"他啜了一口酒，"但你要学会适应，柯磊。作为CTO，未来你需要面对媒体、投资人、合作伙伴...心语科技不能只靠林薇一个人对外。"
柯磊点点头，酒精在喉咙里烧出一道热线："我会努力。"
"关于简化版'灵犀'，"赵明远话锋一转，"我有个想法。与其从零开发，不如直接收购一家做语音助手的小公司，他们已经有一些用户基础和技术积累。"
柯磊皱眉："收购？但我们有完整的技术栈..."
"商业不是技术比赛，柯磊，"赵明远的声音冷了下来，"是时间和市场的竞争。我了解到'声纳科技'正在寻求收购，他们有两百万活跃用户，正好可以作为'灵犀'简化版的发布平台。"
柯磊的酒杯停在半空。声纳科技的产品他试用过，技术水平相当初级，只是靠营销取得了一定市场份额。将"灵犀"的核心技术与那种粗糙的系统整合？光是想想就让他不舒服。
"赵总，我需要评估技术可行性..."
"不需要评估，"赵明远打断他，"我已经和林薇谈过了，她很赞同。声纳的CEO是我老朋友，价格可以压得很低。两周内完成收购，一个月内推出整合产品，正好赶上双十一促销季。"
柯磊胸口发闷。赵明远的语气不是在商量，而是在通知。而且林薇已经同意了？为什么没和他商量？
"柯磊，"赵明远拍拍他的肩，语气缓和了些，"信任我的判断。我在这个行业十五年，知道什么会成功。三千万估值只是开始，如果按我的计划走，明年这时候心语科技估值会是三个亿。"
他举杯与柯磊相碰，然后转身融入人群，留下柯磊一人站在夜色中，手中的酒突然变得苦涩无比。
"他向你施压了？"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柯磊转身，发现她脸上带着担忧："赵明远说你们已经决定收购声纳科技？"
林薇叹了口气："他今天下午才跟我提的。我本来想晚上跟你商量..."
"但你已经同意了。"柯磊无法掩饰声音中的失望。
"我只是没有当场拒绝，"林薇靠近一步，"我知道你对技术有洁癖，但赵明远有他的商业逻辑。声纳的用户群体确实是我们需要的。"
柯磊放下酒杯："所以我们要为了用户量牺牲产品质量？"
"不是牺牲，是妥协，"林薇纠正道，"商业就是这样，柯磊。没有完美的产品，只有合适的产品。"
正当两人低声争论时，办公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张野快步走过来，脸色凝重："出事了。教育平台那边有个学生试图向'灵犀'倾诉自杀念头，系统的回应...不太恰当。"
柯磊的心猛地一沉："什么叫不太恰当？"
"它建议'换个角度看待问题'，然后推送了一篇励志文章，"张野低声说，"家长发现后非常愤怒，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谴责。"
林薇立刻进入危机处理模式："联系蓝天教育的李总，立刻！苏梦，准备一份公关声明。柯磊，张野，检查系统为什么会给出这种回应。"
派对戛然而止，欢庆的气氛被紧张取代。所有人迅速回到工作岗位，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瞬间进入战斗状态。
柯磊和张野冲进机房，调出问题对话的日志记录。几分钟后，柯磊发现了问题所在。
"是情感识别错误，"他指着屏幕，"系统将极度抑郁识别为一般性情绪低落，所以给出了通用建议。这正是我们担心的那3%误差率..."
张野快速敲击键盘："需要立即更新情感危机干预模块，加入自杀倾向的关键词触发机制。"
"不，"柯磊摇头，"关键词匹配太机械了。我们需要从根本上提高负面情感识别的准确率。"
两人埋头工作，时间飞逝。凌晨三点，当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时，他们终于完成了紧急补丁。新版系统能够更准确地识别极端负面情绪，并会主动建议用户寻求专业帮助，在危急情况下还会自动通知预设的紧急联系人。
林薇从会议室出来，眼睛布满血丝："蓝天教育勉强接受了我们的解释，但要求一周内提交完整的事故报告和改进方案。社交媒体上的负面消息已经控制住了，苏梦联系了几个教育大V帮忙澄清。"
柯磊靠在椅背上，疲惫不堪："那个学生怎么样了？"
"学校心理老师已经介入，"林薇揉了揉太阳穴，"幸好发现及时，没有酿成悲剧。"
四人沉默地坐在办公室里，庆祝的香槟还摆在桌上，无人再碰。半年来第一次，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肩上责任的重量——"灵犀"不再只是一个酷炫的科技产品，它的一言一行可能真实地影响着使用者的情绪甚至生命。
"我们太着急了，"柯磊最终打破沉默，"应该等系统更完善再推向市场。"
林薇摇头："商业不会等我们准备好。重要的是从错误中学习，变得更强大。"
张野突然说："赵明远的电话一直在响。他要求我们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讨论'声纳收购'的事。"
柯磊和林薇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今晚的危机让赵明远的扩张计划显得更加急功近利，但他们有足够的底气拒绝吗？三千万估值、两千万新融资，一切都建立在投资人对快速增长的期待上。
"明天我去见赵明远，"林薇说，"柯磊，你专注于技术修复。苏梦负责公关跟进。张野，检查系统其他潜在风险点。"
四人点头达成默契。窗外，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，而心语科技的挑战，才刚刚真正展开。
